2021年09月29日
□贾传科
榴乡的秋天,身上不时掠过一丝丝秋的感觉,坐在办公室里,透过窗外,眼望着仙坛山上的游人一日一日的增多。
拾阶而上,撩踝的毛抓秧、炮神草初秋尚嫩,翠绿翠绿的;人把高的酸枣树,挂满了葡萄般的小枣,像裸乳的少妇,一嘟噜一嘟噜地透露在舒展摇曳的针、叶之间;脚下的石路温热净亮,青白色的露头石块块都像刚在水中冲涮过一样;山上所有的,都呈现出洁净、亮丽,就连春去花黄的枯草,也在汗涔涔地喘吁中散泛出一些鲜亮的晕光。
秋天是透明的。登高望远,山下所有的风景全然清晰可辨,远接天边的地平线轮廓鲜明。山下的小城一片清白,像洗得褪了色的蓝色牛仔裤般干净亲切。纵横的马路在明亮的建筑群中深深地陷下去,把小城切割成各种各样的几何块状。小车、货车贴在几何块下的切割线上,吮奶般努力地拱动,如清水中奔向妈妈的一串小鱼,又如阳光下奔向母猪的一溜小崽,偶而地,有几声尖尖的汽车喇叭声“刺”上山来。秋天是能见度最高的季节,台儿庄大烟囱与白云织染,微山湖的水面共长天一色,城角边的高楼大厦层次可数,离仙坛山最近的坛山小区、府顺花园,清楚地能看到阳台上晒衣服的女人……
秋天是沉实的。鲁南真不愧是玉米之乡,山的四周是一片玉米的海洋。无际的玉米地,想来正该是“金穗吐舌”的时候,远远地眺望,也能让人感觉到秋天的沉甸和丰实。城西的“冠世榴园”,沿着坛山山脉的南坡,一直向西绵延过去。爬过山腰的榴带,如海边涨起的绿色的潮。从这里望去,近处的一株株硕果压弯枝的榴姿清晰如画。脚下的坛山则宛若海洋上的小岛,岛上万物亦如岛下,竞相孕育娩产。松籽、酸枣、野石榴、槐豆荚全都挂满树梢枝头。野草里泛出籽穗,青藤上结出疙瘩。草丛里有一只母蚰在努力地“产子”……初秋已经缀满了果实,再过些日子,它将要把自己艰辛孕育的所有成果,无私地奉献给大地和人类……
秋天是和平的。登坛山极顶,遥望四方,无限乾坤尽展秋的和平与安详。顶上的苍穹湛蓝如海,无声地辐照着万物;脚下的山脉静如卧羊,一只挨一只温顺地延向东西;峄县大沙河自北向南顺流而去,林带流水在坛山西南脚下把小城平缓地分成两半;参差的绿叶掩映着红、白城墙;辽阔的田野依偎着数不尽的村庄;从城到乡,全都在灿阳金辉中升腾着和平的希望。没有喧哗,没有掩饰,追求与价值,力量与信念,都是热血与自然的体现。
山顶上的松树、槐树、酸枣树、石榴树、各类奇树异木,或手挽手或各自静立着,一动也不动。偶尔山风徐来,叶和冠即一起歪头打卦地摇晃起来,撩捶打靶地玩闹一阵。风止,复原,一派和平竞生的景象。
头顶上空是多变的云,它像一个爱俏的女子,一会舞一缕轻纱,一会披一身露衣,一会布衣寒袖素面朝天,一会花团锦簇艳丽无比。一转眼又是自来自去了无牵挂,再细看又缠绵曳回欲行又止,在碧蓝的舞台上,尽展人间难成的霓裳羽衣。
这时,山顶上轻风渐紧,不再停停续续。凉爽的秋风拂面而来,撩身而去,将万般惬意直送进你的心窝。秋风是清爽的,不是熏得游人醉的暖风,不是粘滞浊湿的热风,不是摧旗裂杆的寒风,它是最本真的,让人感到自由。它总是豪情万丈,一奔千里,一路歌声地跑过去,把欢快也撒播开去。于是天蓝了,云白了,空气也变得爽爽利利的,吸一口到胸中,满是酣畅。秋风又让人想起秋雨,淅淅沥沥、慢条斯理、文文静静地打在树叶、庄稼和人的脸上。秋天的风和雨也都是那样地平和宜人。
登山游秋的男女,接成红红绿绿的鱼贯。青年人自由自在地跑跳;妇幼老弱相互挽扶着向上攀登;女人们不再像炎夏那样穿着裤头趿着拖鞋,都穿上了板正的衣物,秋天使她们回归到包裹的文明……
这是美好的秋,诗人清雅的秋,农家丰硕的秋,人们歌唱的秋,小虫呢喃的秋,天上堆锦的秋,白天明亮的秋,夜里静谧的秋……
人世,应如这秋天的世界一样豁朗。
世人,应如这秋天的万物一样澄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