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根红薯藤的力

2023年10月11日

□侯贺奎

再过半月,分枝越来越密,藤蔓越来越长,那些枝叶渐渐地遮严土地,这时的田野,就有了生命力,远望,像一片片翠绿的湖面,轻风一吹,碧波荡漾。

进入农历三月,庄稼人要忙忙碌碌地栽植红薯(俗称地瓜)。一根根薯藤,扦插在土壤的垄墁上,半月就能长出一尺、二尺的藤条,再过半月,分枝越来越密,藤蔓越来越长,那些枝叶渐渐地遮严土地,这时的田野,就有了生命力,远望,像一片片翠绿的湖面,轻风一吹,碧波荡漾。

这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田园景象。那时我还年少,亲历红薯种植的全过程,算是长了见识,开了眼界吧!

农家人知道,像禾谷类的小麦、玉米、高粱及豆菽类的农作物,它们的播种繁育靠一粒粒种子,只要适时埋入土中,就可冲破土层,生根发芽。而红薯却不同,它是靠着一根根藤蔓,年复一年地在大地上延续生命。在我记事的时候,红薯是我们当地的主要粮食作物,它的生命周期大致经历留种——育苗——移栽三个阶段。留种,把当年收获的地瓜,精挑细选,然后轻拿轻放,小心翼翼地存入生产队的大屋窖进行恒温贮藏,以便安全越冬;育苗,次年开春,库存的地瓜通过人工二次搬运,转移到地炕上加温育苗。火从地生,暖从脚起,其热融融,红薯遇热发芽,很快就长出挨挨排排的藤蔓;移栽,清明节过后,农历三月下旬,正是春茬地瓜最佳栽植期。生产队长统筹安排,各路人马迅速出动,一望无际的田野,尽是忙碌的身影。几个年长的庄稼汉手持镢头,前脚挪一步,后脚跟一步,十分规则地在垄墁上刨埯,那株距不长也不短,正好三十公分。随后,增施农家肥,挑水浇埯,放置藤条,埋植抹平土墁。

人民公社时期,种植红薯就是最主要的农事活动,因为它是农民不可或缺的口粮,没有它,人就会挨饿,就难以维持生计。从把藤蔓栽到地上的那一刻起,庄稼人就眼巴巴地看着它成长,把生活的希望寄托在一根根藤蔓上。

整个夏季,庄稼人对地瓜生长期的管理是不敢怠慢的,他们要把全部心血与汗水浇灌到黄土地里。当地瓜秧爬满坡,人们就隔三差五地下地干活。手中的杆子不停地翻秧,把藤蔓扎下的根挑断,这样有利于集中力量结大瓜。秧子翻过,去除杂草,防止与地瓜争养分。当炎热而漫长的夏季过后,地瓜进入成熟期。农谚道:寒露早,立冬迟,霜降收获正当时。首场秋霜扫过,满地的藤蔓枝叶由绿变紫,由紫变黑,一下子就蔫巴了,垄上垄下,全是干裂的口子,从裂缝中可清晰看到下面的红薯,看到新的希望所在。

地瓜收获季,大约一个月时间。从田间运到村里,一部分入库大屋窖,一部分留在地里做成瓜干,剩余一小部分才分配给农户食用,当作过冬的口粮。等待地净场光,各家各户的孩子们挎着杈头下地捞红薯。他们手执小镢头,在凉飕飕的秋风中刨啊,翻啊,一遍又一遍,把落下的地瓜一个个找回来。从秋到冬,再到来年春天,田野里尽是青少年弓腰驼背的身影。他们的劳动所得,无疑是在帮助家人补给短缺的食粮。

时过多年,我仍对红薯心存感恩。追根溯源,终于知道了红薯的前世今生。原来,红薯之父陈振龙才是中国引种红薯第一人。有关资料记载:明万历年间,福建省福州府长乐县有个名叫陈振龙的读书人,科举不第,转而经商,往来于福建和吕宋(即菲律宾)之间。在吕宋,陈振龙发现红薯藤随栽随活,就截取了几尺茎叶,切成小段,想把它带回福建。当时吕宋明文规定禁止红薯出境,陈振龙便把薯藤编到缆绳里,经过七天七夜航行,在万历二十一年五月下旬带回福建厦门。陈振龙在自家试种成功,后请求官府推广。

清朝时期,陈振龙的五世孙陈川桂,于康熙初年将红薯引种到浙江,他的儿子陈世元又带着晚辈赴河南、河北、山东等地推广,红薯种植面积达到一亿多亩,成为仅次于稻米、麦子和玉米的第四大粮食作物。一根薯藤拯救了中国三亿多人口。

古有陈振龙,今有袁隆平。杂交水稻之父,“共和国勋章”获得者袁隆平,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开始,把毕生精力用在了杂交水稻的科研攻关上,水稻亩产超过1000公斤,养活了半个中国的人口。他还向亚洲、非洲一些国家推广杂交水稻三千万亩,靠一粒种子改变了世界,为粮食生产做出了卓越的贡献。

这就是一根红薯藤的力!一颗种子的力!

当富思贫。让我们还是要好好珍惜一粒粮,节约一粒米吧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