租房的故事

2024年05月15日

□赵瑞峰

我确实很想拥有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家,但环顾四周,家又何在?我不能不感到迷茫,但迷茫之中总又升起希望。

从参加工作时起,一直到成家买房,期间除短暂地住集体宿舍外,我都是租房而居,这样差不多有10年的时间。

我最初住单位集体宿舍,还不到一年,一位家在市郊的要好同事,因为谈对象,大感不便,来约我合伙租房。我那时也真受够了集体宿舍的脏、乱、差之苦,欲逃之而无由,同事恰有此约,自然一拍即合。

但合租不到一年,同事要结婚,搬走了。不久,集体宿舍解散,各人自谋居所,曾和我共住一屋的种姓同事,表示愿意和我合租房,我当然没有意见。遂另择房而租,但为时不长,就又搬到别处。这时钟姓同事处了女朋友,并且时常带来宿舍,调笑毫不避人,实亦无处可避。人我均感不便,我便提出分租,同事愉快答应,看来他早有此意,只是不好明言而已。

从此,我开始独立租房,直到结婚买房时止,做房客的时间约有8年之久。这期间,我租(房)无定所,忽此忽彼,搬来搬去,先后换了有六七个地方。有时远离闹市,近乎野居;有时密迩市廛,饱饫嚣声。有时住人家楼上,有居高临下之感;但多住简陋狭隘的平房,有转侧之局促,却无登楼之烦。偶住正屋,多住配房。无择邻之机,而幸多佳邻;虽无故旧之情,而有互助之惠。夏日燠热,屋同蒸炉;冬天寒凛,室如冰窟,而皆能安之若素。

屋常仅一榻、一桌、一椅及一箱而已,别无长物。后渐添书物,皆我所爱,虽为之累,而不稍悔;并感其为我所宝,确为寒室生辉。素少往来之客,亦无相扰之人,虽寂寂寡欢,而以清静为贵。我性喜安静,别无他能,唯好读书,有此一屋,可谓得其所哉!

租房有年,所遇房东,虽性格有异,多通情达理,待人和气。其能视房客若亲邻,无倨傲之态,少严厉之色;并设身处地,能有所体谅,定租金循市价,并不漫索;收租金则可缓则缓,既不为难,亦无汹汹若讨债之势。亦有房东性非善类,心存欺生之念,蛮横无理,当租住之先,先对房客约法三章;既住之后,则指手画脚,寻隙作难。索租金则势同追债,少一分不行,缓一刻不得;且租金以口舌定价,说涨就涨,不容商量。事实证明,得遇前者,多能长住,且宾主相得,及离去亦殊有恋恋之色;而不幸遇后者,租(房)即有悔,恨不能立去;及终去之,颇有脱笼之鸟之感。

租房生活,自由随意,无人过问。但正因如此,就有麻烦,比如吃饭,非亲自料理不行。当然也可在外面吃,但那既贵,又难保卫生,还有可能吃坏身体。我常不惮麻烦,自己动手,以足口腹之欲;但难在有始有终,常是半途而废。因租房多年,也还是在外吃时多,动手做饭时少。故我心虽宽,而体胖难。

箪食瓢饮,几近落魄,无人肯近;但蒙偷儿不弃,曾两顾我庐。结果其不得所欲而去,似闻恨恨之声;而我却因之有了可资谈笑的故事,可谓失而复得,亦妙!

先一回,是在一年的冬夜,我在单位值晚班,偷儿访得无人,乃撬窗而入,并打碎碗一只。但慌乱之中也只是携一被而去;抽屉里的数百块钱竟然未动。那正是我一月的生活费用,感谢偷儿手下留情,不然恐得喝西北风了。只是他不该砸我饭碗呀!

再过几年,又遇到一回,是在夏天。有一天我晚睡前,只是将门碰上而未上锁,这就给偷儿以可乘之机。是我在熟睡之际,偷儿悄无声息地摸进门来。我当时绝不知情,及晨做饭,觅菜刀不见,这才晓得是夜里来了“梁上君子”。

我那时所多的只是书,满满两架子,我平素珍之如拱璧,视之为最大财富。但偷儿却不屑一顾,因在其眼里不值钱也。再说若偷书,岂不等于“偷输”?这自然触偷儿之忌讳,亦所不为也。仓促之中,别无可偷者,而又信奉“贼不走空”的逻辑,只好顺手提刀溜之乎也。说实话,我倒是希望碰上一个不爱财只爱书的雅贼。这事我曾怀疑是同院一灰头灰脸、行事怪异的房客所为;但其实并无证据。又想到“智子疑邻”的典故,似觉犹智子之不若,遂自责而不复作此想。

长期租房,居无定所,我颇有寄人篱下之感;而两遭鼠窃,遂又感到,孤身在外,并不安全。十年的租房生涯,于我而言的确长久,我不能没有厌倦之感。我确实很想拥有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家,但环顾四周,家又何在?我不能不感到迷茫,但迷茫之中总又升起希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