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岁老姨

2025年04月17日

□侯咏梅

清明回乡祭祖,去姥姥家时,我提议把百岁老姨接来,让母亲和老姨姐俩一起回趟娘家。古语有“七十不留宿,八十不留饭,九十不留坐”,母亲讲谁敢去接她,都这么大年纪了,你可别给你表哥表嫂“找事”了。

这次回去正赶上老姨住在她的二女儿,也就是我的二表姐家。到表姐家时,铁将军把门。这次去看老姨没敢提前告诉她,因为上次听说我们要回去,高兴得天刚亮就忙着去开大门,早已忘了我们有几百里路要赶。农村老家的大门高大厚重,上面的门栓够不着,还搬了个凳子准备爬上去,着实把家里人吓坏了。

打电话给表姐,方知去给老姨买鞋去了。老姨缠过足,给小脚老太太买鞋可不容易,很是费了一番工夫,跑了好多家店才买到。从车上下来的老姨精神矍铄,齐耳短发,腰杆笔直,腿脚灵便。问老姨“你的拐棍呢”,说成天用不着,不知道放哪儿了。和去年见面不同的是,老姨满头黑发中添了些许白发。

距离上次母亲和老姨一起回娘家已过去十多年,是大舅家表哥的儿子结婚。一听说母亲回去喝喜酒,年近九十的老姨高兴得提前几天就等在那里啦。母亲姐弟五人,老姨最大,母亲最小,两个舅舅都不在了。老姨在故乡菏泽,母亲在枣庄,相隔几百里,虽然常通电话,但见面的机会不多,于是借着表哥家的喜事,老姐俩好好地住了一回娘家。晚上,这对相差17岁的姐妹睡在一张床上,聊她们的童年,她们的玩伴,她们的爹娘,她们的儿孙……清早,表哥从前院过来叫两个姑姑起床吃饭,老远就听到说话声,说你俩咋起恁早啊。殊不知,加起来一百六十多岁的老姐俩愣是聊了一个通宵,压根没睡。

从我记事起,印象中的老姨就是个老太太,小脚、粗布衣裤、脑后盘着髻。上学时暑假回老家看望姥姥、舅舅舅妈,总惦记着去老姨家。舅舅家男孩多,而老姨家的小表妹和孙女与我年龄相仿,都是很好的玩伴。20世纪八九十年代,生活不富裕,每次去老姨家,姨和姨夫都手忙脚乱,不知道该给我这个城里来的孩子弄点啥好吃的。我爱吃嫩玉米,姨夫就去地里掰几穗回来,那个年代农村的口粮不足,大多是不舍得嫩时就煮来吃的。有次表姐带我们去村边河里捞蛤蜊,“恁要是淹着她、磕着她、碰着她,她爷爷给你们算不了完……”从地里干活回来的姨夫对着老姨吼完后,急三火四地把我们喊了回来。蛤蜊炒吃了,现在想想似乎还有点牙碜……那时不光吃了老姨家的嫩玉米、没吐尽沙的蛤蜊,还有一只下蛋的鸭子。我们老家通常是不吃鸭子的,做出来是啥味已经记不清楚啦。

老姨家孩子多,过去生活困苦,好吃的给了丈夫和孩子,能吃到嘴里的东西本就不多,更别说好吃的了。如今老姨“腐败”了,说鸡蛋吃够了,就给买鹌鹑蛋,肉不香了,就给吃鱼。包子不好吃,糖糕不好吃,这不好吃那不好吃,弄得孩子们很是为难,甚至不知所措。让人哭笑不得的是,老姨爱喝小孩子喜欢的各种果味饮料,知道牛奶有营养,尽管不喜欢,但坚持天天喝。

生于1925年、属牛的老姨今年整整100周岁啦,在乡下得说101啦。